作者:二狼神
2019/8/29发表于:会所、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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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10411
祁俊也算豪门出身,但这九公主府上的架势他还是头回见识。
只见首座上,一女子身穿湖蓝色交领中衣,宽大百水裙垂及金莲。这女子看
模样也在双十年华,自有琼姿花貌,一头乌发盘个芙蓉归云髻扮个妇人打扮,几
枚赤金镶碧玺石步摇点缀发间,尤显雍容华贵。
只是这高贵少妇顾盼之间,几缕风流从她杏眼中流出,似是轻佻,又似放浪。
这便是如今的皇上的姑姑,先帝的同胞妹妹九公主贤贞了。自她往下,满堂
燕瘦环肥俱是贵妇,姿色美丑不一,多数也算不差。
在这富丽堂皇厅堂之中每个贵妇身后都站着一名男子,每个男子都是高大英
俊。但唯独贤贞身后那是个又黑又瘦貌不惊人的男子,祁俊听白诗讲过,此人名
唤鲍平,乃是一用剑高手,龚锦龙便是折在他手上。
祁俊也是这一种男子中的一员,就站在最是艳光四射的白诗身后。
今日白诗亦是盛装赴宴,但见她身穿山茶灰底云纹妆花变色长袍,披一条墨
绿弹墨绫薄蝉翼纱。三千青丝飘柔顺滑,头绾风流别致灵蛇髻,轻拢慢拈的云鬓
里插着赤金花叶发钗,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一滴油的镯子,腰系牙白底
闪绿双环四合如意腰带,上面挂着一个淡青色百蝶穿花锦缎荷包,脚上穿的是水
蓝底并蒂莲花靴。一身华服并不流于俗媚,只让白诗显得高贵典雅。她顾盼之间
神采奕奕,傲然神色中又见飘洒俊逸。
只不过,这一堂的贵妇,投向白诗的目光并不友善。尤其是那九公主贤贞,
目光中充满了挑衅和不屑。但是当她看到白诗身后祁俊之时,却愣了一愣。
这厅中男子皆是俊朗小生不假,但是每个人都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陪奉着
身前的女子。唯独白诗新带来这男子,身材伟岸,棱角分明地脸上带着刚毅之色。
尤其这男子身上那般气质,绝非是甘于受人摆布的面首所有。他似乎身上散发这
一股傲气,仿佛天生就是个主子。
贤贞盯了祁俊几眼,便将目光收回,剜了一眼白诗后,缓缓开口:「离着上
回相聚也有些日子了,今天把大伙请来,咱们好好乐乐。今天怎么玩儿,谁又有
好主意了?」
能聚在此堂上的,可并非是高官家眷那般简单。就这几人之中,便有两家公
主、两家郡主,剩下几人也是凭着娘家门庭显赫。
一众贵妇时常小聚,说是饮酒作乐,也不乏明争暗斗,相互排挤。但自从白
诗出现之后,这些贵妇却似分了两派。一派依附九公主,另一派尽皆奉承白诗。
白诗是太后眼前红人,那些归附与她的贵妇,自然另有目的。
这群女子不但在宴上争风吃醋,每每也叫着心腹家人同来。斗文采,拼武艺,
誓要挣个高低。赢了不但面上有光,更可差遣输了的一个听胜者差遣,任其处置。
所谓心腹随从,其实便是众女养着的情郎面首。以往白诗赴宴,总要带着龚
锦龙前来,龚锦龙自是有几分本领,少有落败的时候。可偏偏上一次,贤贞不知
从哪里请来的高人,叫龚锦龙败得落花流水。白诗也在赌约中输得一塌涂地。
同是贵妇,贤贞也不敢为难白诗太甚,她因为早就相中白诗带来的龚锦龙,
叫他留在公主府中七日,目的当然是要行那风流快活之事。
贤贞生得貌美,龚锦龙在白诗面前假作不愿,其实心里已然乐开了花。可他
却不料,贤贞生性淫荡,只把男子当作玩物。三日间,贤贞无时无刻不缠着龚锦
龙交欢,力疲之时不但喂下春药,更有诸般折磨人的手段使在龚锦龙身上。
等着龚锦龙从公主府中出来,已是满脸憔悴,遍体鳞伤,形如枯槁,回去养
了多日才复元,这可叫白诗心痛不已。她此番带祁俊前来,便是怕龚锦龙再叫那
贤贞折磨,也盼着祁俊武功高强,能为她找回些颜面。
祁俊来之前,已被告知此行目的,但是关于此间混乱白诗说得并不十分明了,
她只道:「祁俊,今日你所见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祁俊立时会意,他已能想到
其中定有不堪之事。
就在堂上,贤贞才说不过几句,便把矛头指向白诗,她艳美脸上带着和煦微
笑,眼中透着得意骄色,毫无避讳道:「白诗,今儿怎么不见你带你那奴才来了?
这新奴才,倒也有个好皮囊,不如送了我吧。」
如此挑衅并不能将白诗激怒,她镇定自若,婉婉笑道:「公主殿下说笑了,
一个奴才而已,想要还不是公主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大家来这里自是作乐,公主
定下的规矩,白诗自然不敢破例。」
贤贞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那就按着规矩办吧。」
贵妇人之中果然立刻有人应和,一个玉润珠圆的贵妇阿谀道:「瞧公主殿下
说的,就算按规矩来,只怕结果还不是一个样。」这贵妇乃是康王家的千金,唤
作安平郡主。她话音才落,就招来另个贵妇冷嘲热讽,「安平你可越来越会说话
了,口才和你这身材一般的丰腴见长啊。」
安平郡主胖是胖了一些,可媚眼并不难堪,肌肤白里透红,也是个颇有姿色
的美少妇。此言既讥讽安平郡主阿谀奉承,又嘲弄她宽大身材,当真字字诛心。
安平郡主只是将两道怨毒目光投向开口之人,却无一字反击。
只见那说话的,是个三十些许的貌美少妇,一般的锦衣玉服珠光宝气。看她
模样,和九公主倒有几分肖似,原来这也是先帝的妹妹懿慧公主。论年齿,懿慧
公主还比九公主贤贞更长,排在第六,只是九公主和先帝乃是一母同胞,比这庶
出的姐姐身份更要高贵。
姐妹二人不睦是有些时日了,懿慧自然毫不犹豫投入正是得宠的白诗门下。
贤贞斜一眼懿慧,冷冷道:「姐姐,我倒突然想起来,上回你的人输了,妹妹可
是放你一马,就让你摆宴了事。可到了今儿个,你怎地连个动静也没有呢?」
一句话,真叫懿慧为难,她虽贵为公主,也是风流成性,可却并不像贤贞一
般能完全掌控家中驸马。偶尔和身后那白面小生风流一度,她家驸马睁一只眼闭
一只眼也就罢了,但若将这群妇人带回家中宴饮,说不定就弄出什么乱子,那时
她可就不好交代了。是以此事一拖再拖,至今不能成行。
白诗看着她的人受瘪,自然要去出头。她微微笑一笑道:「屈屈一宴何足挂
齿,六公主殿下,何不就叫小妹越俎代庖,替殿下分忧。」懿慧虽然依附白诗,
但在面子上,白诗还要将懿慧视作尊长。
有了白诗相助,懿慧自然万分感激。可贤贞怎会放过了她,既然白诗出头,
她可要有另一番整治。
「也好,不过嘛……」贤贞冷眼扫视一圈堂下众人,心里盘算起如何为难白
诗了。她稍一琢磨,撇一撇嘴,心里有了计较。「我看见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儿
个吧。白诗,我们这就到你府上,你可有准备?」
白诗可想不到贤贞如此豁得出颜面,人都请到她家里了,她竟然要带人到别
家府上用宴。此时回去,当真一无所备,但要招呼不周,不知这蛮横公主又耍什
么无赖。
白诗道:「今日也太仓促了些,不如明日,我在家中设宴招待各位。」
贤贞把脸一沉,不悦道:「白诗,你若无诚意,何必应下。难道是戏耍我们
不成?」
党附贤贞的贵少妇也纷纷起哄,有的道怎好日日出来宴饮,有的说拖了许久
不知又道何时。
贤贞却又变了颜色,一脸体贴道:「白诗说得也是,今日的确仓促,我看不
如这般。我们也学学外头的男人们,寻个馆子乐上一乐。只是嘛,咱们一同出去,
自然要将饭庄包下,可不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再来搅扰。」
白诗听了贤贞的话并不再接,她知道贤贞定然还有下文。但此时又是骑虎难
下,只好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贤贞又道:「咱们这些人的身份,可不能随随便便就露了。白诗,
你最会办事,看你了。我听说最近有家高升客栈的厨子不错,就那里吧。」
白诗料的不错,贤贞果然又出了难题,这高升客栈她也有所耳闻,终日宾客
盈门、高朋满座,来来往往的尽是达官贵人。此时已近饭点,若不能显出身份,
如何叫人家一座酒楼轰走客人,来招待她们。只怕便是巨资也难教人家心动了。
她正自为难,想要如何推脱。却听身后有人小声提醒道:「夫人,此事不难。」
说这话的,可不就是祁俊。
白诗怎会料到,那家高升客栈正是她妹婿祁俊家的产业。她暗恨祁俊不该胡
乱应承,他声音虽然不高,可在场众人也都听见了。若是不成,失了颜面是小,
那惩罚的后招可令她难以承受。
「好啊,白诗,你家的奴才果然调教的好,这都能替主子做主了。你可听着,
要是办不成,老规矩,脱了裤子一人拍一巴掌。」
白诗气得咬牙切齿,就怪祁俊不怪多嘴。回眸怨恨瞪他,却看这无知之辈面
带微笑,仿佛胸有成竹,眼中镇定目光竟让她安心许多。白诗心中不禁暗想:
「难道他真能办成?」
事成定局,容不得白诗多想了。九公主贤贞命令她两个心腹家人随着祁俊一
起去往高升客栈,倒要看看祁俊如何能定下一个偌大酒楼。
祁俊临走之前,对白诗道:「夫人放心,若不能定下,祁俊从此也无颜面再
回府中。」此一番话,又给白诗一记定心丸。她当然知道,祁俊若是离了她家,
便如同弃了白雅。
眼看祁俊离去背影,白诗心中又是一阵迷茫。
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见祁俊带着两个依旧满目错愕的公主府家奴回来了。
在一众贵妇面前,身材伟岸男儿阔步走向家主,躬身一礼,不卑不亢道:
「幸不辱命。」
贤贞公主看这几人进来,就知道事情成了,她亦是一阵迷惑。白诗家这新来
的奴才到底什么来历?竟有如此大的本事。她将两个家奴唤道身前,也不管当着
白诗的面,就厉声喝问:「他去了都说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办成了?他是不是打
出名号,逼迫店家了?」
一个家奴茫然摇头,道:「没有,都没有。」
祁俊走一趟高升客栈,叫过一个伙计。那伙计早就知道当众不可与祁俊相认,
只把他当作寻常客官招呼。祁俊说要见他家当家人,伙计这便将邱思莹请出。那
邱思莹更加识做,一看祁俊不入内堂,身旁又有生人,便知有事。
祁俊一面说出来意,一面使了几个眼色过去。邱思莹便作出个贪财小妇人面
孔,开出八百两银子高价。既然能用银钱买下,这便不是事了,祁俊自然照付。
于是邱思莹便允下时间,要半个时辰清场。
祁俊走了,照着邱思莹意思,便是赔出万两白银也要打发食客离去。可她和
驻扎在此的皮忠勇一说,皮忠勇便坏笑道:「我一两银子不用就打发他们走了。」
几捆干草燃起,浓烟和「走水」呼喊声一起涌入大堂。那群食客还有个不跑
的,不消片刻功夫,偌大饭庄跑的一个人都不见了。
等着熄了烟火,打扫干净,时间正好。
公主府上,一群贵妇也已在路上了。
这是祁俊头一次坐在白诗车中,他为白诗找回颜面,白诗自然要问他如何办
成的。
「那是我家的产业。」在白诗面前,祁俊并不隐瞒。他需要讨好白诗,也需
要展露实力,碰巧九公主出的难题正撞上了祁俊在京中的暗桩。贤贞提出之时,
祁俊也曾犹豫,若是应下,高升客栈必然暴露。但是牺牲一处暗桩,却能换得白
诗好感,也是值得。
暗桩可以另设,但机会却稍纵即逝。祁俊做得没错,当他交出实底后,果然
惹得白诗第一次在他面前娇笑,「你吓死我了,贤贞那贱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撞
到刀口上。」
美人轻笑,彷如祁俊朝思暮想的爱妻白雅,可是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双胞姐妹,
却又有另般风情。少了白雅的几分豪爽,多了些许婉约。祁俊看着,目光又直了。
他并非为白诗容颜所动,而是他又惦念起身在禁宫中的爱妻。
白诗见了祁俊目光顿时不喜,收起笑颜,冷声道:「祁俊,你在想什么。」
祁俊也知失态,顿首道:「恕罪,我是想起雅儿了。」
白诗听了这话,那股怒意竟自消了,盯了祁俊片刻,道:「你果然对雅儿用
情很深。我听雅儿说你们是同门,你是她师兄?」
祁俊道:「该算是师弟吧。」
「你不是比雅儿年长么?」白诗奇道。
祁俊道:「我入门比雅儿晚,算作师弟的。」
「真不懂你们这些人。」
这也算是白诗头回和祁俊私下闲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也到了高升客
栈。
那边早就准备好了迎接贵宾,可谁也没想到,从一辆辆香车大轿中走出的竟
是一群贵妇人。邱思莹可懂如何侍奉,亲自领着伙计们殷勤接待,奉上佳肴美酒。
只是这色香味俱佳一餐,九公主当真难以下咽,本是想着给白诗点颜色看看。
却不料这难题竟让她用八百两银子就给破了。她看着为白诗身后的祁俊,眼中能
冒出火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九公主又一次发难了。
「兀那奴才,你叫什么名字?」九公主瞅着祁俊,轻蔑问道。
不等祁俊答话,白诗便正色道:「这可不是奴才,乃是我府中客卿。」
「哈,左不过是个受人使唤的,随你怎么说好了。你叫什么名字?」贤贞依
旧不把祁俊放在眼里。
「在下祁俊。」祁俊除了为白诗献计之时开口,话并不多。惜字如金的表现
给人一种冷峻感觉。那贤贞最是喜欢耍弄男人的,见了祁俊这般俊朗男儿便生了
淫心,又恨他坏了好事,心中便想要夺了过来摧残几日。问过姓名之后,她把身
后鲍平叫到身边,两人交头接耳。
祁俊早就盯上鲍平了,此人虽然消瘦,但骨骼异常粗大,双目精光四射,太
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祁俊随着白诗来到此处,便是要对付此人的,
他已有准备。
当贤贞与鲍平耳语之后,贤贞公主笑眯眯道:「各位也别光顾着吃酒,来些
彩头,为大家助助兴可好?」
每次宴饮必然的场面这就来了,贤贞针对地正是祁俊。可是祁俊并没有想到,
此一战非是较技,他的对手也不是贤贞身后鲍平。
「阿巨,过来。」随着鲍平一声高喝,包厢外闯入个身高一丈开外,浑似铁
塔一般的巨汉。
「整天打来打去的多没意思,可要吟诗作对的也没看头。白诗,你带来的人
里,可有敢和阿巨比比力气的。咱们看谁手劲儿大,怎么样?」贤贞发出了挑战。
以往只是身后随从较技,今日贤贞突然又叫出一人,真让白诗措手不及。可
她即便有所准备,身边也无如这巨汉一般身负巨力门客。但看巨汉与祁俊身材,
白诗自认已无胜算。
俯首认输,也不过受一番奚落折辱,总好过应战败北,叫贤贞摆布。白诗犹
豫一阵,正要放弃,祁俊在她耳边道:「此战可以一试。我去去就来。」祁俊可
不惧眼前巨汉,他怕的是巨汉之后,便是鲍平挑战。角力之中,难免手臂发力过
猛,到时再持剑格斗,只怕要吃了亏。
又是车轮战术,祁俊看得十分明了。可是他仍然敢应,只因此处是高升楼,
是他的地盘。
白诗已见过祁俊本事,此时他又是把握十足应战,倒也不太惊奇,放了祁俊
自去,欣然接了贤贞挑战。
贤贞只怕白诗叫祁俊去搬救兵,沉下脸道:「那可不要让我们晾在这里,少
倾他不回来,就算你输了。」
「用不了多少功夫。」白诗心里没底,并不知道祁俊何时能够归来。
但也不过片刻功夫,祁俊就返了回来,不是他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个一脸
悍色的敦实汉子,可不是随着祁俊一同入京的武顺。
「拜见夫人!」声震屋顶一声大吼,可叫满堂贵妇都吓了一跳。便是白诗也
有些发懵,但她随即想到,这自然是祁俊的手下。看此人模样倒似个莽夫,只是
不知能不能敌得过那巨汉。
白诗猜出武顺来历,贤贞可摸不着头脑了。她明明只见白诗身边只有亲兵拱
卫,如何冒出这么个人来。难道白诗也如她一般,早有准备不成?
但挑战的人是她,她逃不开了。转念一想,新来这小子只是顿时粗壮,块头
仍比阿巨差得太多,想来也讨不到好处。
一场腕力比拼就此开始,武顺才握住阿巨手掌,就感觉此子并不好对付。巨
汉不但身材巨大,两膀也有千钧之力。可武顺亦是天生神力,又有内功根基,这
一交手就是旗鼓相当。
两人两手互握,不但相互倾轧,更在手上发力,想要将对方手骨捏碎。
时间一点一滴划过,互握的两只手一直支在桌上,竟是纹丝未动,谁也占不
得半分便宜。一群贵妇看惯了激烈打斗,都觉得这比拼枯燥无味。也只有祁俊和
他对面的黑瘦汉子看得出来,这二人已是拼尽全力。
祁俊生怕好兄弟有个闪失,心一直悬着,双眼紧盯两人裸露在外的筋肉扎实
手臂。黑瘦汉子目光却不在角力二人身上,他总是盯住祁俊,看他反应。
约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群贵妇的目光这才纷纷聚到两人身上。如此僵持
谁也看出了比拼惊险,尤其二人额头暴跳起的青筋,还有滚落下的豆大汗珠,都
说明看似静止的角力,其实凶险万分。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额头上的汗水竟然凝成了水柱。那群贵妇也都瞪大了
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两人。
「啊!」几乎是同时发出的惊呼,是因武顺手臂斜了半分,似有落败之势。
那群贵妇虽然各自成党,可打骨子里却盼着武顺能赢。武顺虽然粗旷一些,但样
貌也算周正,可比那凶神恶煞一样地傻大个好看多了。
「呼!」贵妇们松一口气时,是因武顺将巨汉手臂推回,稍稍占了些上风。
祁俊也如这般贵妇一般,心里其上八下。他此时并不盼着武顺能胜,只一心
求他莫要伤了。
角力进入焦灼时刻,一时武顺占优,一时阿巨得势。两只大手紧紧相握,两
条铁臂左右摆动,虬结筋肉愈发膨胀,臂上血管更显清晰。
一张四方小桌上,几乎被汗水浸满,顺着桌角直流淌到地上。
武顺和巨汉的眼睛都已经瞪到最大,眼中的血丝都现了出来。
祁俊观察着两人的细微变化,突然间他放心了。阿巨的臂膀在颤抖,武顺脸
上只有坚毅。
果不其然,没等片刻,炸雷般一声暴喝从武顺喉中发出,他突然发力将阿巨
胳膊死死按了下去。于此同时,就听阿巨手上传来「咔嚓嚓」脆响,阿巨也杀猪
一样惨嚎不断。他的一只大手已被武顺捏得粉碎。
「废物。」看着举起残手哀嚎不断地阿巨,九公主怒不可遏。
武顺胜了这一场惊险万分的角力,犹自牛喘,胳膊也在不住抖动。
祁俊抢上前一步,按住武顺肩膀道:「顺子,可有受伤。」
武顺大出几口气,道:「妈的,还真费了些力气。没事,放心,没事……」
这满堂中的男子即便粗豪也不敢在主人面前口吐污言,武顺在来之前也被祁
俊叮嘱过几句要少开口。可武顺经过一场较量,那还记得这些,随口就说起脏话。
他这一讲不要紧,却引来个贵妇另眼相看,「那叫顺子的小子好壮啊,又这
般粗野,不知……唉,只可惜是白诗那贱人的人,不然要过来耍弄几天就好了。」
有这绮念的正是方才在九公主府中献媚的安平郡主。
白诗此时还不知武顺大名,听了祁俊叫他「顺子」也便顺口道:「顺子,做
得不错,稍后定有重赏。」白诗最不喜粗野莽汉,但武顺为她立了一功,她那还
计较那些小节。
武顺可不懂繁文缛节,抱一抱拳说了声谢,便下去了。武顺还没忘记,祁俊
交代过他不可多留。
阿巨也下去疗伤了,包厢之中又剩下了原班人马。九公主贤贞被祁俊连连坏
事,已是怒急,她一张俏脸铁青,两只杏眼喷火,恨不得将祁俊碎尸万段。银牙
一要,恨声发令道:「鲍平,该你了。」使出阴招废掉祁俊的主意就是鲍平出的。
他并不惧怕祁俊,他只是想胜得轻松一些。
鲍平略一点头,面向祁俊道:「这位朋友,今日主子们高兴,有没有兴趣对
练几式,让主子们乐上一乐。」
祁俊道:「这有何妨,不知阁下想如何比斗?」
鲍平道:「寻个宽敞地方,走几招看看。」
「奉陪到底。」
众贵妇离了包厢,到了空无一人的大堂之中。有人送上了兵刃,祁俊、鲍平
两人都是用剑。但此处非比公主府上,并无木刀木剑。若要格斗,只有利刃。
这一场比拼,无异于生死相博。
在贵妇们兴高采烈注视下,两人分开距离,各自准备。
也正此时,高升楼外突然跑进个小厮,慌里慌张奔到了白诗面前。
白诗一见那小厮,脸色顿时变了。
那小厮请白诗借步相谈,才没几句白诗便急急返回,焦急道:「我有要事,
改日再聚吧。祁俊,随我走。」
「还没比剑,你哪里去?」贤贞可不会放过白诗,气急败坏拦了下来。
白诗愤愤盯一眼贤贞,道:「顺子胜出,按着规矩,你得听我一事,我要今
日暂停比斗。有事以后再说。」
这是贤贞定下的规矩,她亦不能违抗,只好不甘地看着白诗离去。
祁俊亦是紧张,眼看白诗如此着急,他知道定然是有大事发生。
离了高升楼,走没多远,白诗下了车,叫所有亲兵离开,连车马也打发走了。
她只留了那小厮和祁俊在身边,郑重叮嘱道:「我要去的地方,别和外人说。这
一路上,你做我的护卫。」
「是。」
就在不远处一条小巷里面,白诗带着祁俊进了个三进的精致院子。白诗轻车
熟路进了房中,那一张床榻上,躺着个满脸褶皱白发苍苍的老人。那老人面如死
灰,气若游丝。
「忠伯!」白诗上前几步,跪倒在了床前,两行泪水从香腮边滚落。
老人开不了口,连呼吸都已艰难,喉咙中只能发出「呼噜噜」异响。白诗眼
含泪水,抬目望向床边站着的一个郎中打扮的人道:「我求您,无论如何救他一
命。你要多少银两,我都给你,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你说,你要什么?」
那郎中沉痛摇头道:「老人家痰涌了上来,他没力气吐,唉……」
白诗神色黯淡,又将目光落回老人脸上。她握住了老人的手,急切道:「忠
伯,诗儿来了,我求求你,你用些力气,把痰吐出来,以后还让诗儿孝顺您。」
老人胸中呼噜声响愈大,只是他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微笑,满目慈爱地看着
白诗。
白诗已知回天乏术,悲痛欲绝。
祁俊就在白诗身后,他突然道:「让我试试。」
白诗不可思议地看着祁俊,她悲痛的失了主张,傻呆呆看着祁俊将垂危老人
扶起,一只手按在了老人背上。
「呼……呼……」老人心口剧烈起伏,似是用力,突然间就听「啵」地一声,
仿佛踩碎了一个鱼泡,一口浓痰从老者口中喷出。随后老人竟然又能大口呼吸了。
郎中惊奇叫道:「不错,不错,只有这法子,只有这法子。」
祁俊并不通医术,但他知道一道内力度过去,能叫人再生体力。垂危老者便
是靠这份体力,将积痰吐出,得以续命。
「小姐,又劳你为老奴……」老人才能开口,就是一副愧疚模样。
「忠伯,别说话,你好好养着,寿数长着呢,诗儿一直伴着您。」白诗此时
依旧抽噎,香肩不住抖动。
祁俊扶着老人又躺好了,这才离开床榻,白诗也坐在了床边,一直握着老人
的手,但她抬起头来,极是郑重地对祁俊道:「谢谢你。」
祁俊摇摇头道:「不必,忠伯也是我的恩人。」
躺在床上的,就是救护白家姐妹脱离险境的老奴白忠,祁俊猜到了他的身份。
白诗陪护在老人身边整宿,只等他安稳睡了许久才又叮嘱郎中一番,随后离
了小院。
这时她再无车马,只能与祁俊并肩而行。
「你知道他是谁了?」白诗显得有些憔悴,眼圈还是红红的。
祁俊点点头道:「忠伯救你和雅儿逃出生天,于我亦是恩重如山。」
白诗道:「你若有此念,我也不妨告诉你,万万不能和旁人说起忠伯还活着。」
祁俊懂得,白诗将他养在外面,只怕是连太后也防着。忠伯知道的太多了,
他的存在对太后也是威胁。
祁俊立刻保证道:「我若传扬,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白诗道:「你也不必如此的……」说着,她叹息一声,幽幽道:「忠伯带着
我逃亡多年。老人家为了我偷过抢过,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但他只要有一口吃的,
都是先给我吃。若没有忠伯,我早就死了。所以,你救他一命,我必千倍万倍报
答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助你得到。」
这一夜之间发生太多,祁俊住白诗在贵妇面前大出风头也不过博其赏识。但
真能令白诗动心的,是因祁俊救回老奴白忠一命。可祁俊完全不因此居功,他亦
是真挚感激这义仆救了白雅性命,也不接白诗的话,只是淡淡道:「那只是举手
之劳,况且我也不单是为你。忠伯救出雅儿,如同救我救命恩人,我只不过回报
而已。」
白诗虽傲,但有人真心对待忠伯,最能得她亲近。祁俊一番话已让她感动,
正待感慨,祁俊又道:「只不过,你可曾想过,忠伯重病,若是再度病发,无人
在老人家身旁又该如何。」
此事也正是白诗牵挂,她神色又黯淡了,凄然道:「知天命尽人事吧。」
祁俊沉默一阵,叹了口气:「送老人家去高升客栈吧。那里有我属下,若是
再发了病,或可救助一二。」
祁俊为白忠铺下后路,白诗并未再度感激,她凝重望着祁俊,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白诗已将祁俊视作心腹。
在返回路上,白诗也曾告知祁俊,知道白忠那处宅院的也只有龚锦龙一人。
每次探望老人,都是龚锦龙陪伴,只不过,龚锦龙并不知道老人身份。
祁俊虽然尚不能确定白诗与那龚锦龙之间私密之事,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还看出,白诗对龚锦龙似有真情。因此,他并不多说一句,这时候显出对龚某
不满,只会叫白诗不喜。
一夜奔波,祁俊收获不小,可是也更遭小人妒恨。龚锦龙可以允许旁人近白
诗的身,但是在这府中,他是唯一,绝不容许有任何人夺了他的宠爱,那是他的
锦绣前程。
他并不知道白诗在一个老人家身边守护了一夜,他只知道孤男寡女私会一夜,
定然已经做下事情。龚锦龙妒火中烧,睚眦欲裂,便是将祁俊立时千刀万剐也难
解他心头之恨。
尤其这一夜之后,祁俊进入内宅的次数更多了。而每每祁俊进入内宅,他就
再难想踏入内宅半步。
在龚锦龙望眼欲穿盼着能进入内宅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时常伴在祁
俊身边的,可是两个眉眼身材全无差别,更是一般仙姿卓绝的美艳少妇。
白雅进入白诗府中的次数比以往多多了。那是白诗在太后面前央告,要请太
后许妹妹到家中与她做伴。太后不疑有他,总是欣然应允。她猜也猜不到,白诗
并非是与妹妹团聚,而是成全了一对儿恩爱夫妻。
每每白诗入府,总是乔装而来,那时白诗便要屏退一切下人,只叫祁俊一个
过来。妹妹再来了,白诗也偶尔一同用餐,她可再不对祁俊显出冷傲,闲话家常,
一起玩笑也是时而有之。
本来白雅也不知白忠还在人世,等着祁俊将老人家安排妥当了,白诗也没再
避讳白雅。三人更曾一同探望老人,洒泪互诉过往,关系似又进了许多。
风平浪静表象下,仍是有人不肯放过祁俊。九公主为了找回颜面,索性要鲍
平向祁俊下了战书,她誓要将祁俊毁掉,提出的彩头便是要落败一方入府服侍一
月。这一月之中,贤贞自信定能将祁俊摧残得不成人形。但她问及鲍平有几成把
握战胜祁俊之时,鲍平坦然道:「对其一无所知,何谈把握?但我自信剑法已然
炉火纯青,到时一试便知。」
贤贞公主对这答复并不满意,她要十成地把握毁掉祁俊。若是再败,她可输
不起了。
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人求见公主。
登门之人正是龚锦龙。
「你说你愿助我废了那那奴才,这对你又有甚好处?」贤贞可还记得,龚锦
龙在她家中被折磨的有多狼狈,她不信此人还能助她。
龚锦龙道:「我与这厮亦有仇怨,借殿下的手除了这厮,也是我愿。」
贤贞略一思量,也想到其中自是争宠所至,于是便信了龚锦龙。才又问他:
「你如何助我?」
龚锦龙道:「我数次见过祁俊舞剑,也看过他与人交手,还依稀记得些剑势,
可演与鲍平。」
「好,来人,把鲍平叫来。」
当着鲍平的面,龚锦龙将还能记得的祁俊剑招展示一遍。那鲍平果真有些道
行,看了之后便道:「次子剑法走得空灵飘逸一路,我已有对策。」随后又详问
了诸如剑速、发力等许多细节,更是成竹在胸。
贤贞见了终于有了笑意,阴冷道:「你只管放手比剑,便是杀了他也无妨。」
龚锦龙将祁俊出卖,却仍不放心,忽地又献一计,对着贤贞公主森森道:
「殿下若要十足把握,小人还有个办法。」
贤贞自是只要能将祁俊除去,一切皆可付出,当即便要龚锦龙讲出。龚锦龙
不慌不忙道:「殿下可还记得我在府上时服过那药物。」
贤贞愣了一愣,并不以龚锦龙记仇为忤,反而淫邪笑道:「你这杀才,果真
够毒。也罢,此计使得。但不知你如何能过得手?」
龚锦龙道:「殿下尽管放心,我有的是时机,有的是可用之人。」
贤贞这才满意,便命人取药去了。
不多时,一个精巧锦盒交到了龚锦龙手上。龚锦龙面露喜色,心中想道:
「只要叫祁俊吃了这一丸药,任他天大能耐也难在欲火焚心时施展。」他将锦盒
掀开一道小缝,里面正是他在九公主府中受凌虐时服过的性猛丹药。
丹药呈碧色,全无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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