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慈子孝】

作者：钟星星
2021年12月30日发表于SIS001
本站首发
字数：11179

　　本人男主第一。

　　我又败了。

　　从开始想写长篇，到中篇5 万字，再到这篇1 万字，都写不出我想要的肉。
算逑，就这样吧。

　　正文：

　　人生如戏，现实是舞台，理想是目录，他人是观众，戏中人的我们书写着各
自的篇章，交织一起就成为命运。

　　有朝一日，当一切都不可回头，你会向哪走？

　　钟星星选择e 往无前，无视网吧嘈杂的环境，无视队友满屏的问号，无视防
御塔装备等级差距，潦倒的浪人只相信手中之剑，哈撒给～面对疾风吧～嚣张越
塔的他没注意兜里震动的手机。

　　同城一间九层办公室里，坐姿端正的女人停止拨打电话，纤长五指无规则快
速敲击桌面，阳光下宛若跳动的精灵，看着手机屏保上的儿子，紧锁眉头陷入沉
思，脸色阴晴不定，许久，一声长叹，冷厉的面若逐渐柔和，低头发了一条微信
语音：『星星，你放学早点回家做作业，不要在外面疯玩，我回来要检查的。冰
箱里有土豆炖牛肉，冷冻层有荠菜牛肉饺子。』

　　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下午可能要加班，5 点没到你就自己弄着吃。』说
完把手机放到一边，扭动脖子望向远方，双手交拢打直向外扩升，宽松的蓝色加
绒卫衣胸部微微鼓胀，显示出饱满的身材曲线，可惜无人欣赏。随后戴上眼镜伏
身继续工作。

　　『哒哒哒……』

　　钟星星挠挠头，无辜地望着电脑黑白屏幕，0-5-0 ，聊天频道里队友正在亲
切互动。

　　『孤儿上路（炼金术士）：1 打5 ，这都敢接大？亚索全家福只有一个是吧，
演员***.躺赢辅助（魔法猫咪）：中单爸爸，少送一点啊，我最后一把晋级赛555.
300 炮车（烬）：托儿所马有几个，从哪里进的货。

　　蹲草打野（盲僧）：帮你你不C ，不帮你必炸。要问你是谁？峡谷养爹人。』

　　暂时无视上下路的亲切问候，钟星星一边逛商店，一边熟练地打字对辅助和
上把被坑的盲僧道歉。

　　『浪子中单（疾风剑豪）：我的锅我的锅，我认罪，上头了，实在不好意思。
刚才，五条白线亮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此生仅有的机会。对不
起。』

　　被对面打野和上路石头人赶到自闭草丛，放先锋吃塔皮，炼金满肚子的火，
噼里啪啦敲打键盘，一声键来，开启键仙模式。

　　『孤儿上路（炼精术士）：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嘛？2 级被打回家，4 级说
交闪不杀，6 级被单杀，8 级说被打野抓，9 级你还敢越塔，刚才你又1 打5 呀。
总结，你思想出了问题，演员******************. 』

　　配合下路杀人推塔拿龙，起了一波大节奏的盲僧心情好起来，开始安慰队友。

　　『蹲草打野（盲僧）：上路大兄弟，我作证，中单不是演员，他是真的菜，
上一把遇到过。再说，我们白银仔有啥值得演的，还有对面妖姬有点东西。不过
放心，这把看下路，稳住包赢。』

　　炼金一看，6-1-5 的大腿盲僧发话了，而且下路发育确实不错，3-0-2 ，2-1-6，
能赢！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都是好兄弟。痛苦面具卸下。

　　『孤儿上路（炼精术士）：不是说煞笔克高手嘛，看来对面中单没多高，这
把交给你们了。』打完字又开始愉快的断线，队伍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躺赢辅助（魔法猫咪）：小亚索出肉，稳住就行，姐姐下路带飞。

　　550 炮车（烬）：辅助妹子嘛，加我加我，下把一起。

　　蹲草打野（盲僧）：还有我还有我。哎，亚索别挂机啊。』

　　在商店找半天没找到电刀的钟星星很惆怅，爷青结。被标记声惊醒，看着聊
天记录，快乐是他们的，与他无关，只是预选卢登的想法又改成魔法斗篷和红水
晶。唉，他实在付出了太多。

　　推掉对面下塔，队伍开始换线，钟星星操控亚索去拿了蓝buff就赶往下路，
走到半路，中路又打起了团，他没有回头，与他有何干，亚索出肉装时就已经死
了。

　　宛如行尸走肉般清理完兵线，因为B 键已抠，鼠标点击回城。

　　『Double Kill 』

　　『Triple Kill 』

　　『Quadra Kill 』

　　……

　　冰冷地机械女声刺激着钟星星麻木的意识，那种拼尽全力棋差一着被单杀的
懊悔，那种被对面上路打野辅助轮流点菜的无力，那种拖累队友被骂不甘又不好
意思骂回去的委屈……丢了好人的优点，学了坏人的缺点，最初的快乐是什么呢？
段位、胜利、尊重……

　　『300 炮车（烬）：我直接被秒了，中路养的好爹。

　　孤儿上路（炼精术士）：又开始了，看要赢，直接不来打团，明着演是吧。

　　蹲草打野（盲僧）：哎，我刚才踢飞4 个，亚索要在对面直接爆炸。

　　躺赢辅助（魔法猫咪）：555 ，人家的晋级赛。』

　　钟星星默默地用启封秘籍将点燃换成传送，售卖装备购买五速鞋与幽梦之灵，
4000金币一分不剩，刚好。他想，也许这就是宿命。

　　『300 炮车（烬）：妹妹别哭，等下加我，这把走远了，哥哥下把带你飞。

　　蹲草打野（盲僧）：可惜了，一脚4 个啧啧。妹妹带我一个。

　　孤儿上路（炼精术士）：孤儿索咋不bb了，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被拆穿
直接挂机啦，你有种直接送啊，你中路爹在等你。

　　躺赢辅助（魔法猫咪）：上路不要这么说嘛，人家亚索弟弟不是故意的，小
学生放假而已，体谅一下。

　　孤儿上路（炼精术士）：您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话？技能放得抓只鸡上来乱
按都比你好，反向放大，闪现撞墙，虚弱给一个0-5 的残废ADC ，没说你还来劲
了是吧，要不要脸？还说别人小学生，我家奶都打得比你好。

　　300 炮车（烬）：不准这么说我的妹妹！

　　……』

　　互相拉黑，互相责备，互相诋毁，互相推诿。钟星星对着己方中路二塔下的
小兵按下传送，骤然亮起的传送光束吸引了9 个人的目光，包括仅剩100 血走到
高地回家的—慈母守中线（诡术妖姬），看着最快复活时间还有18s ，她好像明
白了什么。

　　久经战斗破败而沧桑的召唤师峡谷，漂泊的浪人身上樱花飞舞，脚下的疾行
之靴缓缓开启，在兵线中穿梭，任疾风拂过。

　　残血诡术妖姬毫不迟疑地回头，W 魔影迷踪，R 故技重施，海科斯科技腰带，
她丝毫没有怀疑技能全交的自己等会该如何面对满血的剑客。

　　场上其余8 人莫名地升起同一个念头，『拦不住的双向奔赴』。

　　『您卡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网吧提示音在耳机里响起，赶路的过程中，
钟星星以极快的手速编辑信息并发送。

　　『浪人中单（疾风剑豪）：小炼金，没脑壳。子不教，父之过。你骂人，我
的错。』

　　几多英雄鲜血染红残破战场的天空，恒久伫立的防御塔酝酿着激光，蓄势待
发，随风而来的剑客凝视着面前皮肤惨白的女巫，一朵绽放于黑暗的玫瑰，即将
于光明中凋零。魅惑人心的呓语萦绕耳畔，『看到我很意外吗？』（外表可是具
有欺骗性哟）

　　蓑衣浪人起身一个踏前斩，刺穿虚无的幻影，『别再逃了』（我会给你个痛
快的！）他保证她动一下就反手砍死她。

　　『谁都别想逃』（相信我……）黑暗中生长的玫瑰被光明腐蚀，一往无前的
剑意刺破镜花水月，诡术妖姬视而不见，一分为二，紫女巫凝神驻足原地，影魔
女走向无穷远方。

　　无视着塔防，峡谷中流浪的剑客，身上冒起火光，但疾风指引他的方向。风
不止，火愈烈，剑客不停。

　　咚！～咚！～咚！～

　　『我还在寻找回家的路』。

　　『你很狡猾，不是么？』小兵不知疲倦地挥动武器，诺克萨斯的玫瑰迎来尾
声。

　　　　　　　　　　　　　　　　♂♀

　　『团灭！』『团灭！』

　　『Aced』

　　浪人倚三尺长剑，酒葫芦悬于腰间，吹响离别的尺八，『这个故事还没有完
结』。

　　『Penta Kill』

　　玩弄人心的妖姬随之消散无形，于生死间，光暗处，静舞时，『黑玫瑰将会
再次绽放』。

　　『Shut Down 』

　　　　　　　　　　　　　　红队聊天频道

　　『孤儿上路（炼精术士）：我骂的是人吗？您也配当人！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天。』

　　　　　　　　　　　　　　公共聊天频道

　　『混子之神（石头人）：这是一个纯粹的人。

　　只打野不打架（无极剑圣）：这是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不会软辅和硬辅（女枪）：这是一个高尚的人。

　　抗塔之神（寒冰射手）：他在送！聚宝亚索聚宝亚索。

　　蹲草打野（盲僧）：我看呆了，秀得我头昏眼花，999 300 炮车（烬）：666.
躺赢辅助（魔法猫咪）：哇！两个男人之间哇哇哇！！！我湿了，你们呢。

　　……

　　300 炮车（烬）：妹子垫好护垫，别漏了。别忘了还有我们上路呢，三角杀，
瓜子板凳已备好。

　　只打野不打架（无极剑圣）：什么情况？？？相爱相杀，第三者，狗血剧情
让我遇上了？先说好啊！我站剑姬cp. 躺赢辅助（魔法猫咪）：您用卫生巾擦眼
泪？

　　蹲草打野（盲僧）：科学来讲，是个不错的习惯，卫生巾吸水性能好，羟基
易断链与水钟氢氧键键合，接触表面积大，反应速率较快。

　　不会软辅和硬辅（女枪）：我喜欢击剑。

　　……』

　　　　　　　　　　　　　　红队聊天频道

　　『浪人中单（疾风剑豪）：就您高贵，最配当人。最后声明，俺是峡谷养妈
人，不养爹。』

　　钟星星发完反手就屏蔽9 个，哼哼，才不跟你罗嗦。可是好气好气……

　　　　　　　　　　　　　　公共聊天频道

　　『浪人中单（疾风剑豪）：我只想要快乐我有什么错。』

　　『A summoner has disconnected 』，红方4 人想骂娘。

　　钟星星Ctrl Tab跳出游戏界面看了下时间，13：58，立即摘下耳机，小跑去
柜台续费2 小时，由于是网吧的临时身份证没会员忍痛支付8 元，回到位置连忙
迫不及待登上QQ飞车，周六14：00—16：00在线两小时送点券，套装，这是他在
繁忙学习生涯间隙为数不多保留的游戏习惯。至于英雄联盟，穿越火线等，没有
朋友的开黑只是一时消遣而已。

　　登入飞车界面，抚摸喂养小精灵，浇灌许愿树，偷偷鱼，捞捞许愿瓶，他发
现他又没事做了，没有熟悉的朋友，游戏依然，但一切都是如此陌生，随便挑了
个人少的休闲区，点进去开始飞行挂机。

　　突然一下子索然无味起来，注意力从网络转为现实，由于坐在窗边，不由看
向外面的大街，阴沉的天空下着断断续续的飘雪，落在屋檐路面反射出昏暗的阳
光，街上行人零落地来来往往，爱美耍帅的少男少女衣着单薄，于寒风冬雪中瑟
瑟发抖，成熟社会的中老年人人手羽绒服加大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却又匆匆忙忙。

　　唉……不开心的钟星星从书包里拿出万用错题本与水笔，顾名思义语数外理
综都可以写，偶尔还拿来记重要事情。在电脑上打开CCTV网络频道，补完3 天没
看的新闻联播。虽然他什么也看不懂，在错题本上瞎写，但格局就这样打开了。

　　窗外天空风吹云散，迎来暗淡的霞辉，气温却诡异的回暖，时间就这样不知
不觉过去。

　　15：00提前下班的叶玉在超市买好菜，把菜切好，炖上高汤，坐沙发上开着
电视处理工作。

　　「嘭！」

　　叶玉后仰身子看向门口，儿子门没关鞋也没脱急匆匆地跑进来，近了看到自
己还有点惊讶，「妈？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恢复正经端坐的叶玉眼神不善地打量自家儿子，知道他又没看自己消息，
「钟星星，你看现在几点。中午12：00就放学，你下午去哪了？还有，鞋。」

　　「啊，那个，妈，等……等下说，我要上厕所」，钟星星脸色一变，弯腰捂
住肚子，然后书包球袋甩在地上就往厕所跑。

　　「喂！回来，刚回家就上厕所！我告诉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钟星星一跑，正准备开堂公审下午不明去向的叶玉被打断了，无奈放下书，
起身把丢在地上的书包拍两下放在沙发上，把羽毛球袋挂到玄关墙边，顺带把门
上的钥匙取下来放在茶几上。边整理边念叨，「东西乱丢，又不换鞋，钥匙也不
拔，像什么样子。」

　　一切收好之后，叶玉站在沙发边打开儿子书包，看到里面有三本教辅书和几
套卷子，心里稍有点安慰，看到《飞言情》《爆笑e 族》和《知音漫画》三本杂
志就是脸色一黑，强行忍住继续翻下去，看到《意林》《读者》正经杂志皱眉微
微舒展，最后把书籍放回原位，在文具袋里找到儿子一星期的发票，也没几张，
就是买羽毛球、书籍、一张《前任3 》的上周日电影票，还有充饭卡凭证，作为
两个公司财务，她熟练地比对后发现一些差额，决定后面再找他算账。

　　走到厨房看到冬瓜薏米龙骨汤也好了，清脾润肺降火，舀出两碗在旁边，母
子俩都喜欢喝温一点。

　　厕所里的钟星星怀疑自己拉肚子拉得神经错乱，就像跑完1500m 后的那种，
眼前都出现小星星了。不，比那个更严重，这眼前都出现光幕了，《慈母系统—
—助力每一个梦想》。不过有了下午的缓冲他勉强可以接受，毕竟到他退出游戏
都没有超鬼，这所谓系统可能是真的。

　　但，也只是可能。

　　「砰砰砰！」

　　「妈！妈妈妈！」钟星星猛拍旁边的胶盆大喊，他有点慌。

　　「砰砰！」

　　「鬼叫什么呢？」叶玉踢了两脚厕所门。

　　过了好一会，才传出钟星星委屈的声音，「没……没事」，叶玉却是早就回
到厨房开始做菜。

　　钟星星颤颤巍巍地擦完屁股，站起来打开厕所窗户，不停地深呼吸，光幕刺
眼地红色闪烁也逐渐冷静下来，最终恢复柔和的蓝色。

　　『协议完成，一式四份，即刻生效。祝您追梦愉快。』

　　钟星星站在窗子边抖了3 分钟，委屈小脸上表情逐渐嚣张。然后他回房间拿
了T 恤短裤内裤打算洗个澡，刚才吓尿了。

　　叶玉端菜到客厅升高的茶几上，就看到自家傻儿子负手在身后，像电视里领
导似慢悠悠地踱步，在他房间和厕所走来走去。小猫装老虎，看着就来气。

　　「又在那演什么呢？赶紧过来拿碗端菜吃饭了。」

　　自觉很有底气的钟星星丝毫不慌，头正背直，一手在背后抓着换洗衣服，一
手用力地90度握拳悬空打上去。

　　「莫急，我去去就来。」然后在叶玉傻眼的情况下慢悠悠踱步进厕所。

　　过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的叶玉气极反笑，原本都打算算了，等下新仇旧账
一起算。

　　钟星星在沐浴蓬头下打量面前的『系统』，页面很简单，『商城——任务』，
远不如现在的网游花里胡哨，不过能看懂就好。

　　身为笔趣阁svip的他先点击任务，要是太难就算逑，生活不易，且行且放弃。
但系统再一次让他失望了。

　　　　　　　　　　　『任务首页——百善孝为先

　　心中默念五百遍「有妈的孩子是块宝」——1 孝子点大声喊出三百遍「没妈
的孩子是根草」——2 孝子点抄写一百遍「世上只有妈妈好」——3 孝子点…
…』

　　钟星星看不下去了，这些弱智任务，系统看不起谁呢？谁做谁煞笔。煞笔懂
嘛。

　　『成绩进步，排名前列，班校市——1 ，5 ，10孝子点

　　　　　　　　　　　为妈妈做10顿饭——1孝子点

　　　　　　　　　　　为妈妈捶背10次——1孝子点

　　　　　　　　　　　打扫卫生10次——1孝子点

　　……』

　　钟星星吐了，腊鸡系统，rnm ，退钱。噢，没花钱，那就：rnm ，有多远滚
多远。之前还有点悄咪咪的兴奋，现在他对商城不抱什么希望了

　　『商城首页——金钱买不了爱情，更买不了亲情，但孝子点可以

　　　　　　　　　　　　　10元钱——1孝子点

　　　　　　　　　　　1小时游戏时间——1孝子点

　　　　　　　　　　　妈妈的一次夸奖——10孝子点

　　　　　　　　　　　让妈妈高兴一天——30孝子点

　　　　　　　　　　保佑3把游戏能选亚索——5孝子点

　　　　　　　　　　　定级赛8胜以上——5孝子点

　　　　　　　　　　　　LOL死不超鬼——1孝子点

　　　　　　　　　通宵后上课不被老师点名——5孝子点

　　　　　　　　　与妈妈一起打游戏1小时——50孝子点

　　　　　　　保佑一次选择题百分六十正确率——20孝子点

　　　　　　　　判定熬夜健身属健身效果——10000孝子点

　　　　　　　　无第四人可变身一次奥特曼——500孝子点

　　　　获得一次古娜拉黑暗之神/巴啦啦能量之眷顾——500孝子点

　　梦回……』

　　浴巾擦干身体，一边穿衣服一边恋恋不舍地看着商城。啧啧啧，10次打扫卫
生1 孝子点，也就5000次卫生，一天三次，也就10年左右就可以变身奥特曼，还
不能被第4 人看见，可真是个宝贝。

　　滚滚滚！屁用没有。奥特曼那么大，不让人看见，去外太空变啊，没氧气怎
么办。

　　擦干身子穿好衣服，感觉不高兴的钟星星头撞了两下墙壁，瞬间脑清目明。
这样不更好嘛，否则迟早是个祸害。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内裤搓洗拧干挂晾衣杆，其它衣物放入洗衣机，钟星星又在餐桌上与妈妈练
习语言的艺术。

　　叶玉：你爸加班，我们先吃。

　　钟星星：哦，妈，你做菜真好吃！我吃一辈子也吃不腻。（不知在谁身上加
班呢。）

　　叶玉：学习进度能不能跟上钟星星：还好。

　　叶玉：你手机又没电了？

　　钟星星：不知道啊，我一直放书包里的。

　　叶玉：怎么那么晚回来。

　　钟星星：今天和同学去打球，在学校天天学习，累死了。

　　叶玉：哦？你这个同学烟瘾真大。

　　钟星星：……吃饭吃饭，菜真好吃，妈，你别拦我，我今天要吃三大碗！

　　……

　　围追堵截，无中生友，不动声色，负饭请罪。

　　钟星星大败！无奈吃了三碗半，饭后在小区又和老妈走了几圈，一边走一边
被训，回家就瘫在沙发上耍手机，好累好累啊，想哭。休息了好久，打了几把王
者荣耀，钟星星突然想起刚才在小区散步无意看到怀孕妇女给哭闹的婴儿喂奶，
婴儿一喝就不哭了，难道母乳就那么好喝吗？

　　视线不由看向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妈，端正的坐姿，天蓝色的卫衣遮掩
不了胸前骄傲的挺拔，被撑起一个美妙的弧度，而傲人胸怀下空荡荡的小腹显得
两团饱满愈加丰润。

　　钟星星心里升起异样的骚动，别说婴儿有奶吃就不哭，换我现在也一样。

　　不过，母乳到底是什么滋味？忘了。

　　叶玉感受到旁边灼热视线，转头就看见儿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
脸上严肃的表情好像在思考什么了不得的大问题。当然，要是眼睛不瞪那么大就
更像了，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只忘记会游泳的呆头鹅，傻里傻气。

　　屋外黑夜被五颜六色的灯光划得支离破碎，屋内却是单调的护眼暖白光，钟
星星从沙发上爬过去抱着叶玉的腿，仰着头说道：「妈，我想喝奶。」

　　「冰箱里有，自己去拿，我打个电话。」叶玉没想其它的，在书房拿了文件
回客厅，见儿子不依不饶，叶玉面色一正，把食指竖在唇边。

　　「嘘！」

　　钟星星顿时安静下来，这是母子间的规矩。电视机开启静音，叶玉一边与大
姐核对信息一边看着电视剧。

　　差不多半小时，叶玉打完电话，看着一旁儿子还在讨好地望着自己，乌溜溜
的眼睛里闪烁好奇和兴奋，她有点疑惑。

　　「冰箱里有纯牛奶和酸奶，要喝自己去拿！」

　　钟星星挠挠头，眼神乱飘，慢吞吞地开口：「妈，那个，不是喝，是吃」。

　　「管你喝还是吃，但是记住啊！

　　你要再敢拿去洗澡，我就让你把它们全喝下去。」

　　钟星星见老妈还没懂，急了。

　　「哎呀！妈，不是牛奶酸奶，我是想吃人奶！」说完还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小脸通红。

　　「想吃人奶。想吃人奶。……」，叶玉面容呆滞，眼神涣散，素白的耳根子
羞红，花了半分钟才理解并确认刚才听到的这句话。片刻之后，她拿着遥控器关
闭电视静音，跑到厨房拿了一袋纯牛奶丢在茶几上，双手抱胸，白玉雕像般的脸
蛋神色冷漠，浑身散发出寒气，居高临下地瞪着钟星星。

　　钟星星皱眉，委屈地开口：「不要这个，我想吃人奶」

　　「我看你怕是想吃人血。」

　　「不是，我……」

　　「喝！」

　　钟星星不情不愿地拿起纯牛奶，身上从内到外散发着抗拒，刚才吃得饱饱的，
现在他回忆起被纯牛奶支配的恐惧，又腥又不甜，喉咙干蠕几下，抬头望向冷脸
示意继续的妈妈，强忍心里不适，深呼吸，深呼吸，以莫大的毅力喝了下一小口。

　　不加糖的纯牛奶顺着吸管进入嘴里，钟星不敢细细品尝，那会出事的。用力
地直接咽下去，沿着喉管到达……

　　呕！

　　钟星星吐奶了，从鼻子，嘴巴都冒出来，洒在茶几和沙发上，当然，面前居
高临下的叶玉也没有逃脱，喷得裤子上一大堆白浊液。

　　然后，毫无意外地收拾了钟星星一顿，下午的打还是没躲过去。

　　经过这件事，母子二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大一钻进实验室的姐姐过年才回来，钟嘉礼忙于应酬，老家的姑婆办寿宴，
母子二人顺便回家给逝去长辈烧纸上香，祭祀供奉，放几串鞭炮热闹热闹。

　　忙里偷闲，高速免费，叶玉带着钟星星，在市场上亲手买好香纸鞭炮，糖酒
烟茶，便开车赶往老家，争取晚上回来。

　　路上细雪纷飞，在村后上方高速公路服务区停车，下车后发现车顶蒙上一层
白霜，穿着羽绒服站在旁边都感到寒意。

　　两人打了个寒颤，天真冷啊。两人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戴着手套拎东
西，从高速路缺口处直接走到村子。

　　「哟！叶家闺女？」

　　「是我，商大姐。」

　　「什么时候回来的，远远的我还以为看错了哩。」

　　「刚回来，刚回来，这不是过年了，今天回来拜拜祖宗看看亲戚嘛。星星，
叫人！这是你商大妈。」

　　钟星星站直身子，费力把手从兜里伸出来，高高举起，「大妈过年好啊！」

　　商大妈走进仔细打量着，「都好都好，你也过年好哩。半年不见长啷个高了，
不过还是瘦得很，叫你妈给你多弄点肉（ru）吃。」

　　「对了，你爸哩，咋个没回来耶。」

　　「啊……」钟星星也疑惑地看着老妈，叶玉笑着回答说，「他爸啊，公司那
边没拿到钱，要债去了。」

　　「你们啷子大个公司，扎个会哟。」

　　「唉，和你们一样哩，一年到头赚不到几个钱，有时候赚到也拿不到。但下
面员工要钱呀，不去讨债不行，他爸这几天头发都白啰。大过年的，不谈这个。」

　　「是是，放宽心就好，大过年哩。」

　　……

　　一路走走停停，钟星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拎东西的手臂发麻，慢慢失去知
觉，情绪也逐渐暴躁。他不明白这几分钟的路怎么就那么难走，而且还会遇到一
个接一个的村里人，大冬天的，不在家烤火打牌看电视在外面乱串个啥！

　　相同的寒暄，麻木的微笑，冰冷的身体，以及熟悉的谎言。

　　两人终于走到家，屋子是品子形砖木楼围着一块长方形院坝，中间楼是二层，
下面分别是客厅，正堂和主卧室。上面是两间卧室和一个储物间（堆谷子）；

　　叶玉用钥匙打开正堂门，钟星星放下东西就想溜了，但叶玉早有预料，一把
丢过钥匙，「去，把门窗打开透透闷气，电闸拉上。」

　　无奈，钟星星依次完成老妈布置的任务，先上楼拉电闸，打开房间，再打开
其它门窗。左边楼是一层，分别为厨房和浴室，其实就是砖灶和一个装喷头的空
房间，热水器都坏了；右边楼是翻新的老房子，上木下砖，下边是放木柴和放钢
炭地，上面也是两个卧室，但基本没住人。

　　指使完钟星星，叶玉也没闲着，拎着水壶接自来水烧开，换上屋里的旧衣服
开始打扫卫生，扫拖擦洗，干完活想偷懒的钟星星为了孝子点也捏着鼻子参加大
扫除。

　　「妈，我们就住一天打扫那么细致干嘛。」

　　「大过年的，祖宗看着高兴。」

　　钟星星悄悄翻个白眼，嘟囔着，「切，封建迷信。」

　　大半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中间常有村人来唠嗑几句并叫去做客吃饭，叶玉也
是带着微笑一一应和。

　　打扫完后，看着夕阳倾颓，天色昏冥，已不适合去坟前祭拜，叶玉便带着钟
星星去走走亲戚，糖酒，烟茶，依据各人喜好搭配送出，到了饭点顺便蹭饭，饭
后又与同龄亲戚约起搓着小麻将，与长辈朋友们聊起带着滤镜的往事，钟星星则
跟随幼龄儿童放着烟花爆竹，打起赌注为喝苦茶或者弹脑瓜崩的斗地主炸金花，
因为他们没钱或者钱很少。

　　到了九点，老人们身乏体困已经休息，空旷的黑夜出现更多星星，残缺的月
亮也逐渐完整，十一点后，喧闹灵动的夜晚迎来钟声，大人们督促着自家小崽子
吃完锅巴粉宵夜后，便把他们赶向睡床，自己的牌局也随之消散。

　　约好明天在哪家做客，叶玉也带着钟星星回家，眼睛看不见手的黑夜，两人
紧挨着借助手机手电筒灯光看路，谨防雪凝地路滑，踩水，动物或者路上的粪便，
可谓是步步惊心。

　　冬夜雪风不仅刮在脸上，更是顺着缝隙吹到心里，冰冻住人们无畏的勇气，
钟星星走前面担心踩到不详，走后面又害怕有东西叫他名字，却又不好意思直说，
中途「如愿以偿」地一脚踩进雪堆，袜子湿了。

　　就这样一路忐忑回到家。

　　老妈去铺床，钟星星打开电炉取暖，顺便用水壶接满水烧开。水壶盖上下翻
动发出「噗噜噗噜」响声，间隙去接了一桶水，水烧开后倒入洗脚木盆，又添加
小半桶凉水泡脚，巴适得很。舒爽得闭着眼睛，身子软趴趴地瘫在垫着软垫的靠
椅上，一手搁在扶手边，一手莫名地隔着羽绒服拍着肚子。

　　叶玉回来时看到这一幕，张了张嘴，没说话。

　　「妈，我去给你暖被窝。」

　　钟星星说完擦干脚就溜了，他可不想再爬上爬下，关灯锁门，屋子太多也是
麻烦。

　　叶玉还没来得及叫他就看不到人影，只得慢悠悠地做起这麻烦事，右边小楼
4 屋，左边两门，中间小楼不算睡觉4 间，中途摆放两人鞋时，发现儿子的湿袜
子又拿出来拧干挂电炉边烤着，约莫差不多了才关电，关灯，没有留灯，摸黑上
楼进屋。

　　传统四面的架子床抵着墙角靠窗，由于省时间没搭围帐，光秃秃的棕红木料
在黯淡灯光下显得神秘幽邃。

　　刚才钟星星偷懒一躺上床，睡意就突然消失了，无奈一边暖床一边看着手机
里的小说，企图自我催眠，不料却翻到孤村深山的鬼故事，迷糊的脑瓜瞬间就精
神起来，屋内是太奶奶留下来的老式木床，窗外的树影鸦叫风鸣都让他提心吊胆，
此时望见老妈进来就是看到大救星，赶紧丢开手机翻滚到一旁，拍着之前身体温
暖的位置，「妈！快来，我给你暖好床了啦！」

　　叶玉没理儿子的小机灵，而是先把四周门窗关上，然后脱下庞大暖和的羽绒
服，站在床头，指着另一边，「睡过去。」

　　「妈……」，钟星星仰头看到穿着紧身乳白色高领毛衣的妈妈，她脸上的表
情一如既往地严肃，自己心里却是莫名温暖，忍不住想撒娇。

　　「乖。」

　　钟星星不情不愿地从被子地下蠕动到另一头，叶玉对着床架边镜子梳理头发，
摘下头绳捆在手腕，钻进被窝，坐在床上，「要不要枕头呀？」

　　「不要，我可以垫羽绒服。」

　　「也行。」叶玉把羽绒服搭在被子上，用手把被子边缘按紧，防止有缝隙，
最后关灯躺下。手在被子里摸索着，碰到儿子的脚却发现凉冰冰的，只得用手捂
着。

　　「妈，干嘛啦！痒！」钟星星感觉痒痒的，忍不住缩脚却被按住。

　　叶玉没有呵斥，只是按了按儿子脚边的被子，然后继续捂着。「乖。不动。
睡觉。」

　　钟星星可是少年心性，脚被固定不动那是浑身不舒服，全身都想动，一转头
看见凸起的被子，灵机一动。也学着老妈那样，按紧边缘的被子，然后一把搂在
怀里。我下身不动，动上身可以吧哈哈，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由于二人的身高差距，又是躺着，钟星星的脚才够到妈妈腰际，而叶玉的赤
足已达到钟星星颈间，钟星星这一搂的后果就是，若钻被窝低头可见，可闻，可
舔，但他没有。他朴素想法是，你把我摁住不准动，我也摁住你。

　　叶玉却被这一搂勾起回忆，夜色愈加幽深，寒风携带冬雪撞击着门窗，空旷
黑暗的小屋里女人开口，「星星，放开，不舒服。」

　　钟星星毫不在意，保持扭曲的睡姿搂紧怀中的赤足，「除非你先放开我。」

　　「咦……真是记仇，从小就是。」

　　「我没有。」

　　叶玉拉着被子上的羽绒服盖在儿子脚上方，继续说道：「小不点的时候不让
你动就哭，现在要以牙还牙，也不让我动喽。」

　　钟星星脸色一红，不过感觉到老妈语气中的调笑还是没有放手，似乎夜晚的
妈妈格外温柔，毕竟要是白天早就横眉冷眼，一笸箩大道理砸过来了，「没有没
有，反正我就没有。」

　　面对儿子的耍无赖，叶玉也不在意，她有的是办法，扭扭头调整一下睡姿，
幽幽地开口：「今年来晚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等急呢？」

　　虽然很好奇，但钟星星身经百战，知道一开口大概就要输，屏息凝神，强忍
住没有搭话。

　　屋外的雪风携带细小冰粒急促撞击着门窗，传来「咔哒咔哒……」声，空旷
昏黑的木房间里，叶玉继续说道：「妈小时候也不喜欢盖被子，你外婆就吓我说
……」就打住没说话

　　钟星星恍然大明白，「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又何苦为难我胖虎！」他很
好奇！

　　「说啊，你说啊！」

　　「说话说一半，生儿子没屁眼！」脑海里浮现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还是
没有说话。死死牢记「好奇害死猫」。这是地摊鬼故事与亲身经历印证过的现实
俗语。

　　漆黑空寂的房间里，麒麟底托着四只「香蕉」腿足支撑整张朱红架子床，四
周楣板上雕刻着牡丹花和蔓草纹，床边椭圆形的梳妆镜吞噬完黑暗，低沉沙哑的
女声一顿一顿说道：「身体不好的人，夜里听见有人喊名字，千万不要答应，不
然会被鬼勾走换命。」

　　钟星星夹紧屁股，心想「就这就这？」但抱着被子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
颈间感受到一股冰冷。那是真的冷，就像冬天清晨温暖被窝被塞进冰块的那种冷。
某种程度和大夏天洗开水澡一样，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月亮也照不进这个房间，沉默伴随着黑暗，钟星星只觉得脖颈要被冰块锋利
的棱角划破，流动的血液都凝固着。

　　……

　　许久，嘶哑的女声打破了寂静，「你为什么要一直重重地喘气」

　　钟星星瞪着眼睛，张大嘴巴，又闭上，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乡下没有城市的繁华，无边黑暗挤压着人类存在痕迹。但村子里家家户户晚
上都留着一盏极其微弱的灯，以防离家之人找不到回家的路。窗外寒风越来越强
了，裹挟更多雪粒，夹杂猫狗叫声冲击着房间。

　　屋外的热闹与屋内的寂静宛如两片天地，就在这时，低沉浑厚的男声突然在
空旷房间响起。

　　「钟…星…星」。